在占地5.28平方公里的上海世博园里,仅有380平方米的毕尔巴鄂案例馆显得太渺小了。就现实来说,这座西班牙第4大城市与毗邻上海的县级市昆山相比,城市面积不及昆山的1/20,人口更不及后者的一半。
就是这样一座不为中国公众熟知的西班牙小城,6月底 ,一举击败纽约、伦敦、墨尔本等77个城市,荣膺首届“ 李光耀世界城市奖” 。与其他城市规划奖项不同的是,这个被誉为“城市界的诺贝尔”的奖项更看重城市的宜居程度,以及永续性的活力。
可许多观众并不理会这些 。不少人进馆之后 ,都直接跳过那段9分钟的纪录片 ,直奔出口等待盖章。每到此时,毕尔巴鄂馆馆长何辰女士就忍不住要劝两句:“别光排队盖章啊,边看边等,要不来一趟多冤?”还真有几个小伙子听劝,坐地下踏踏实实地看。看完后说“ 很震撼” ,还 “ 挺受触动”。
毕尔巴鄂馆的陈设相当简单,只是用几块巨大的黑色隔板隔出一块静谧的空间,其中着力展示的是一场“城市革命”——历经30年,毕尔巴鄂如何从一座环境问题严重、工业结构陷入危机的城市,转变为欧洲生活、旅游、投资条件最好的城市之一。
末日危城
在有着悠久历史 、同时又经历着急速发展的中国,一部9分钟的城市纪录片能带给观众的视觉冲击力着实有限。在中国观众眼中,始建于14世纪的毕尔巴鄂老城区还不够古老,而新建的地铁、音乐厅和五星级酒店也算不得新潮。唯一能带来些许震撼的是这样一组镜头:在河岸旁的废弃工业区,近百米高的烟囱轰然倒地;街道上,手持燃烧瓶的抗议者与防暴警察对峙;洪水漫过堤坝,摧毁了老城区的众多遗存……
“还真有洪水啊?”人群里传来议论的声音,有人说这简直像电影《2012》里的末日图景。
这些都是真实的影像记录。据馆长何辰介绍,早在19世纪,毕尔巴鄂就已经成为以矿产和钢铁为主导的工业中心,随着财富的积累和对英国的铁矿石出口,毕尔巴鄂曾在欧洲工业革命时期达到其巅峰,成为西班牙北部重要的钢铁与航运城市。
在这座以钢铁闻名的城市里生活着一群非常慷慨而又追求完美的市民。
欧洲流传着一个关于毕尔巴鄂人的笑话。一个孩子胳膊摔断了,父亲带他上医院。医生说:“哎呀,这要打个石膏。”这位父亲很不高兴地说:“我们是毕尔巴鄂人,怎么能打石膏呢?至少得上个大理石的夹板。”这是在调侃毕尔巴鄂人“朴实的骄傲和完美主义”。
然而到了1975年,伴随着制造业危机,这座城市进入衰落期,不仅带来了高失业率,环境也日趋恶化。
“那时候,毕尔巴鄂的天是灰的,纳尔文河的水是臭的,连红瓦白墙的住宅也被熏成了黑的。”现年58岁的毕尔巴鄂人欧玫回忆道。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成了压垮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根稻草 。1983 年 8 月 26日,适逢当地的传统节日,许多人在街道上庆祝狂欢。一开始河水漫过堤坝的时候,人们还在看热闹,很快洪水便淹没了低洼的老城区 。当时怀孕待产的欧玫站在4楼的阳台上,眼瞅着桌子和汽车在水面上漂。住在她楼下的一位老人,奋力在房顶上开了一个洞,把脑袋探出去,才活了下来。古老的“七条街”,曾是最有味道、历史保留最完整的区域,但洪水一夜之间席卷了这里的一切。
当时的毕尔巴鄂人,几乎被持续的经济衰退与洪水的双重危机击溃,甚至对生活的前景也失去了信心。
此时,城市的管理者开始调整经济结构,试图从重工业转向服务业、通讯业和旅游产业。在完成了初步的改造之后,怎样吸引游客成了最大的难题。“当时毕尔巴鄂已经穿戴整齐了,却没想好要去哪里。”一位市政官员回忆说。直至上世纪90年代,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与位于纽约的古根海姆博物馆达成协议,要在毕尔巴鄂建立一座分馆,以此吸引欧洲众多的艺术爱好者。后来,新建的这座古根海姆博物馆被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建筑之一。
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市民同样面临着转型。洪水摧毁了他们经营多年的酒吧,失去生计的欧玫自此经营起一家富有艺术气息的服装店 。在一件卖得很好的T恤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what remains is future(剩下的是未来)”。
古根海姆效应
据说即便只是匆匆一瞥,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那水纹式的钛合金墙也会让你终生难忘。对于这座建筑大师弗兰克·盖里的代表作,评论家和游客有着不同的描述:有的称它是一艘“幻想船”,有的形容它是在水中翻腾的鱼,还有的称它是“史前野兽”。它于1997年正式启用,自此以绝美的造型、特异的结构和独一无二的材料举世瞩目。古根海姆博物馆不仅倾倒了全球游客,更推动了毕尔巴鄂的发展,成就了著名的“古根海姆效应”。
一位去过毕尔巴鄂游玩的中国艺术家曾这样描述“古根海姆效应”:刺耳的刹车声从钛合金外墙上反弹回来,一辆旅游巴士停在了一座高13米、由新鲜紫罗兰和盆栽修剪而成的大狗雕塑旁。鱼贯而出的游客们手中紧攥着相机,当太阳从云层背后微微探出脑袋的那一刹那,整个建筑,整个河畔,甚至整个城市都活了起来,柔和的阳光从博物馆苍白墙面的每一个角度折射出来,人群开始惊呼,激动与兴奋使得他们合不拢嘴,仿佛唯有此起彼伏的照相机快门声才能表达他们想要记录下一切的欲望。此刻,没有人关心这个金属容器里究竟在做什么展览……